每天都在以为自己可以写完某段剧情。
然后每天都在事实上根本写不完……手动再见。
以及，☆春樱将尽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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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约-
一期一振在和歌川直叶的房间门口如老僧入定一般坐下许久了。
他身后的房间里，他的审神者——虽然最初是在他的提议下决定小憩片刻放松一下——此时已经违背“片刻”的初衷沉睡过去。
总是一个人扛着这么多负担……让她果然累得不轻。
一期一振想。
虽然直叶在小事上经常任性妄为，睡眠与进食等日常作息也常常混乱到让人头大，整一个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但每每遇到重大的事件时，她却永远“懂事”得令人惊讶，尽全力不让自己成为拖累。这种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总是一个人挑起重担的倔强性子……
或许可以解释她为什么对自己撒谎吧？
其实，连近侍自己都还没有完全想清楚，为什么自己在那一刻并没有选择当面戳穿审神者的谎言，反而是以温和的语气建议她去休息一会儿。
——那一刻，虽然心脏被“审神者在对他撒谎”这个事实刺了个对穿，潜意识里却依旧悬着一点期待……
那是在期待些什么呢？
一期一振慢慢转过头去，借着夕阳西沉之前的最后一点余晖，细细打量着审神者并不安稳的睡颜。
此刻的少女正纠着眉、额头上微微见汗；墨黑的发丝滑下挡住一部分苍白的面颊，黑白的对比触目惊心；而那双缺乏血色的嘴唇无意识地抿紧，显示着它的主人此时心情并不轻松。
她原来——已经到了睡眠时间都不得片刻安稳的状况了吗？一期一振微微蹙眉。青年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对审神者半点都不了解的远征队长了，因此他大概能猜到，和歌川直叶对他撒谎，其实是因为她自己正在纠结着些什么、并且还尚没能定论，因此难以将事情出口；但他也着实没想到这个问题于她竟然能有这么难以抉择，以至于她连沉睡时都无法放下。
不过…想到这里，近侍的心里微微一动。虽然他依旧不知道和歌川直叶到底在纠结些什么，至少他明白了他在期待的到底是什么——
他，是在期待她主动对他坦白。
他，是在等她做好准备，然后选择不再骗他。
或许是因为今天从优叶本丸回程的路中收到的那张纸条，和歌川直叶做梦了。
她梦到了一个昏沉的下午……那个她做出了一个让她跟优叶彻底翻脸的决定的下午。
梦里的她，正如记忆里那样，跪在自己的母亲面前。
藤原家的次女，和歌川家的夫人和歌川郁子温柔地问：“直叶，你是这么决定的吗？”
“……是。”和歌川直叶咬了咬牙，点头。
可是一个“是”字还远远不够…她还应该解释更多……她不希望母亲误会她心肠冰冷；她不希望母亲从此疏远于她；她希望得到母亲的理解和原谅——
“母亲，天皇陛下…恐怕是觉得藤原家历经几朝、风头有些太大了。皇恩浩荡，我相信他做出整顿的决定不会伤及人命的…因为他的目的只是以藤原家为切口削弱世族的力量而已。而我们家……”少女的语气逐渐急迫，“母亲，和歌川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我们必须依附天皇陛下才得以生存…所以我们这次只能支持天皇陛下的决定……母亲，您——”
和歌川郁子拍了拍她的女儿，笑着冲她摇了摇头：“没关系，直叶……我是清楚的。其实，只要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便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儿，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有着周全的理由的——母亲知道，你不会草菅人命、不会妄下断论、不会混不负责；母亲也知道，你的位置决定了你的每一个决定都无法只牵扯寥寥数人，因此牵绊颇多——所以，不论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最后又发生了什么，你都要记住，你的母亲我，绝对没有怪你的意思。”
那个下午和歌川直叶放心地带着放弃藤原家的决定离开了。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和歌川正一郎，在与女儿达成放弃藤原家这一共识之后，背着女儿向天皇以姻亲的身份、大义灭亲守护皇族为理由提供了大量藤原家在几朝当政期间的贪污把柄，引得天子震怒，下令诛藤原家九族。
……和歌川直叶得知正一郎的行为和天皇的命令的同时，得知了自己母亲自杀的消息。
再然后，就是没有家族政治上的决策权，却一直不赞同放弃藤原家的和歌川优叶埋怨做决定的和歌川正一郎和和歌川直叶，坚持认为他们害死了母亲，从而与孪生姐姐反目、离开和歌川家的事情了。
整个藤原家的事件发生得几乎没有间隙，和歌川直叶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一连失去了两个她珍重的人；她自己也从那时候起对于重要的决策开始彷徨不决，哪怕披着坚决果敢的皮……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在做出每一个决定之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她从梦中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期一振挺拔的背影，近侍的姿态同她刚刚入睡之前一模一样，几乎让人怀疑他已经化为一尊雕塑。
少女侧着身，静静地看了这样的背影一会儿，又细细回想了一遍梦里的点点滴滴，而后慢慢在心底有了决断。
她于是撑起身子：“一期一振。”
近侍立即转过身来。
和歌川直叶：“我其实之前，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少女觉得自家近侍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今天从优叶的本丸回来的路上，其实从不知道哪里收到了一封邀请信，上面邀请我去见一面信的主人……”黑发少女跪坐在地，双眼只看着自己的膝盖，“经过考虑之后，我觉得我还是应了这个邀约，去见见他的好——”
说罢，她抬眼看了看近侍，然后继续低下头去，在青年嘴角的微笑扩散开之前补充完了之前的句子。
——“历史溯行军的统领。”
一期一振的没有成型的微笑直接从脸上消失了。
青年脸色一变，刷一下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您说什么？！”
“我今天午夜时分，要去见见传闻中的，历史溯行军的，统领。”和歌川直叶便突出了重音再说了一遍。
近侍的表情就变得非常难看。他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为什么？”
审神者沉默了一会儿。
“我……”似乎过了很久，她才斟酌着词句回答，“里奈的事情，明显还没有完全解决。但是既然守护军的统领已经打算无视掉我的建议，我就只能自己——”
“自己去做去查，去主动接洽溯行军去自投罗网？”一期一振已经有点口不择言了。
“不是的……”和歌川微微蹙眉，“你知道我不会‘自投罗网’的，一期一振。但是今天溯行军主动把机会递到了我跟前，我不能就让这个机会溜走。”
蓝发太刀隐隐觉得和歌川直叶这次的行为跟之前他的担忧印证了。他于是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和歌川身侧：“可是，为什么非‘这个机会’不可呢？”
和歌川直叶听到近侍语气平和下来，便以为他是同意了。能得到近侍的同意这一点让她很开心，于是她便把自己刚刚心里想的事情和盘托出：“其实或许我们再等等是能有别的机会的……”
一期一振挑眉。
“但是，”和歌川解释，“我不能等。——其实，在得知溯行军是以这么诡异的方法来与审神者接触的之后，我也一度非常疑惑：他们为什么敢这样大大咧咧的就给我这个审神者递消息？”
一期一振看了看自家审神者，半秒都没停地笃定道：“优叶殿下。”
和歌川直叶点头。
“正如他们用堀川国广控制里奈一样，优叶已经成为我的弱点了。只要有优叶在这里，我就必须踏进这个局。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我拒绝之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优叶。我可以作为姐姐说教告诫自己的弟弟；但是如果优叶真的决定投入溯行军，我却也实在是无权无法阻止他。”
“所以，比起拒绝他们之后被动地等他们找上其他人——尤其是优叶殿下——然后大家一起重蹈缘下殿下的覆辙；您是觉得凭借您多少了解过缘下殿下事件的这一点，自己亲自把他们堵在这里、同他们接洽更能掌握主动权？”
和歌川直叶微微抿出一个浅笑：“对，就是这样。”
一期一振再一次深吸一口气。
“那——您是觉得，在下会认同您的这个做法？”
和歌川直叶露出了真心实意的惊愕。
“你……你不吗？”她愣了好几秒才问。
一期一振只觉得心里头的火苗跟着就往上窜：“您怎么知道缘下殿下曾经是不是和您一个想法？您不会是真的觉得这个事态很可控吧——您是可以通过这个决定阻止其他人变成下一个缘下里奈没错，问题是，那你自己怎么办呢？”
近侍的敬语已经在话语中被怒火冲到了九重天外，不过主仆二人都没有在意这个的意思。
和歌川直叶听着听着也微微皱起了眉毛，声音又开始变得凉飕飕的：“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变成下一个缘下里奈？怎么，怕被我拖累吗？”
“什么叫我笃定……”一期一振快被这姑娘的脑回路气笑了，“况且，我当然不怕被你拖累了！但是直叶，我怕你自己把自己玩进去！”
和歌川直叶冷冷地看着他不回话。
一期一振看着她气哼哼的表情，又是无奈又是心急，同时还有些窝火……要是放在往常，和歌川直叶一旦露出这个表情，自己是肯定会想办法干璇或者是推让的。但是，唯独今天，唯独这件事……
他不能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