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凉而_Mi manca Firenze molto —

【闪恩】六天七夜

针对Epic的第七、八章(第七号八号泥板)的自我演绎。
请务必带入fate系列的闪恩形象阅读,我的灵感以及我对闪和恩的爱,皆起源于fate。

“My friend whom I loved so dear,
        who with me went through every danger;
  the doom of mortals overtook him.”

“Six days I wept for him and seven nights:
        I did not surrender his body for burial
until a maggot dropped from his nostril.”

——The Epic of Gilgamesh

“吉尔伽美什我们伟大的王,”神妓匍匐在宫殿的高门之外,饱满圆润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石板上,低喃着用颤抖的声音请求,“请您振作起来,请您不要悲伤。在我的身后,那漫长的石阶之下,是为您的损失悲不自胜的民众; 在我的头顶,那无垠的苍穹之上,是因您的泪水痛彻心扉的神明。三界之中,无论众神或是凡人,无一不在等待着您的回归。”

女人柔韧的腰肢虔诚地躬起,修长的手指死死抠着地板,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她满头柔顺的黑发顺着曲线美好的背部滑落地面,在精心雕刻的宫砖上散落成好看的形状。

她等了好一会儿,与高门之间隔着大殿的内室却依旧没有半点声息。这份窒息的沉默唤起了她难以言喻的悲痛,剜心钻骨,让她绝望地阖上眼睛。尽力收敛的泪水重新滑落眼睫,滴在近在咫尺的地砖。

“莎姆哈特请求您,”她再次开口的时候,平日里神眷的婉转嗓音已经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悲痛而沙哑,“连同乌鲁克的民众一同,请求您,请……”

她难以继续,失态地停顿了好几秒,这才战栗着续上自己的语句,“请您踏出您的宫殿,在永恒的众神脚下,在眼中盈满热泪的民众面前,在乌鲁克华丽的宫殿之上,为我们备受敬爱的恩奇都殿下……举行葬礼吧。”

回答她的依旧是长久的寂静。

莎姆哈特不敢抬头,亦不愿离去,只能如一尊雕塑一般僵在原地。雕花的地砖刺得她双膝流血,刺骨的凉意顺着接触地面的手腕、膝头和额角沁入骨髓,可是她恍如不察,怔愣地盯着地板陷入回忆,不再多作言语。

如此,室内室外便再无半点响动。
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浅不可闻的宁静里,夏日的暖风拂过,绕过内室的屋柱,穿越恢弘的大殿,勾起匍匐的神妓的黑发,为她带去令她难以忽视的腐朽的气息。
这是第几天了?六,还是七?
她恍惚地想,为这简单的数字又一次悲从中来。

良久的,令人难以呼吸的静默之后,室内终于响起了声音。
“我还记得那些晚上,记得那几天的所有,一如就是昨日发生的故事。那是在去寻找洪巴巴的路上,那座只有恩奇都能辨认方向的杉树森林里,我连着三天,做了三个噩梦。”
男人的嗓音沙哑却依旧不失醇厚,语调极低,语速压得极慢,就好像每出口一个词语,都要经历一番痛苦的挣扎。他的忽然出声令莎姆哈特浑身一震,她几乎为其中涵盖的绝望情感窒息。

漂亮的神妓将身体匍匐地更低,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她不敢出声,更不敢告诉房间里的男人,昨天、前天,还有再前面的那几天里,他已经以这个毫无变化的开头,一次又一次地讲述过同一个故事了。

室内的男人毫无所觉,沉沉地继续他的叙述,也不知道他心中的听众是何人、在何方。

“第一天晚上我从他的膝上惊醒,惶惶然不知身在何处,梦里的大山崩裂大地倾倒,追着我来到现世,逼得我无处遁形。是恩奇都温和地抱住我,把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旋……一如如今我对他做的这样……用他温暖有力的身躯,将我从无法躲避的噩梦中隔离开来。”

莎姆哈特身形一僵,逼迫自己不去想如今她的永远灿烂的金色的王怀里,那抹自然的翠绿的恩奇都……的尸体的模样。

“我把脸埋进他的怀抱,看着他脖颈上挂着的那个母亲认可我与他的相伴相守后亲手为他戴上的祝福颈链,听他用他最温和的语调告诉我不要担忧。‘我亲爱的吉尔,自然之子知道如何解读来自上天的旨意’,那个时候的他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盛着笑意,‘山神是在告诉你洪巴巴的结局,那样宏大的山崩地裂,是万千神明一同庆贺我们将来的胜利’。”

“第二天晚上我睁眼时他尚在我的怀里安睡,我却因为梦里坠落的眩晕浑身无力。我惶惑地唤醒我的挚友我的爱人,为自己从悬崖被人推落而心中惴惴。是恩奇都在困顿和温情中伸手环住我的脖颈,唇角蹭过我的下巴,用迷糊却安定的音色告诉我无需害怕。‘洪巴巴不能幻化人形,’他在黑暗中语气坚定,‘相信我,正如我对母亲起誓的那般——有我在,世上便无人能给你任何伤害,我亲爱的吉尔。’”

莎姆哈特终于动作起来,神妓痛苦又悲哀地就着跪俯的姿态把曼妙的躯体蜷缩起来,用指尖冰凉的双手捧住脸颊,开始悄无声息地抽泣。

“第三天晚上,”可是故事并不体谅听者的悲痛哀鸣,还在低沉的叙述中兀自继续,“我醒来时冷汗淋漓,只感受到他正用力攥着我的那只手。我向他诉说梦中的景色,那番天地色变的雷霆和大火;上天的怒吼和大地的呼喝将时间禁锢,白天与黑夜顿停进混沌的黄昏。是恩奇都认真地同我十指相扣,一字一顿对我说切勿担心。'这场战斗合该震动天地,因为英雄的降诞总是需要流下传世的战歌,'他贴近我的耳侧顽皮地反问,'我猜想你并不至于忘记,我亲爱的吉尔,我们初遇时在你宫殿前的那场斗争?'”

内室中,男人似乎低笑了一声。傲慢的王显露出了罕见的温柔,却再也得不到响应的回复,只有低沉的音色在过于空旷的宫殿徘徊不去。
他用怀恋的语气继续: “于是我备受安慰,在黑暗中吻上他温暖干燥的嘴唇。我最亲爱的人一如往常那般,温和而热烈地给予我真挚的回应。自然之子在他的诞生地向我展示了他初生时最真实的姿态,我们在繁星被丛林枝叶隔断的夜晚以天为幕、以地为席,怀着世间最炽烈的情感,融为一体。”

苏美尔的君王将叙述停在了这里,莎姆哈特却再也停不住啜泣——

因为她还清楚地记得接下来的故事。

年轻的英雄们彼此做着对方最坚实的后盾,将无与伦比的力量投予他们的敌人。王和他的亲友打败了残/暴的洪巴巴,壮烈的一战被编成神圣的颂歌,斐然的战果遍传于苏美尔这片被底格里斯与幼发拉底滋润的每一寸土地。

——然而传奇的胜利却成为了悲剧的源泉,战士们胜利的英姿吸引了女神伊什妲尔的目光; 脾性愈发任性无常的女神*热烈地向乌鲁克伟大的王示爱,却被心有所属的君王干脆拒绝。娇俏却残暴的女神因此降下祸根的公牛,为这对苏美尔神眷的密友引来天谴。
哪怕同为宁孙认可的孩子,哪怕被世人和神明赞颂为同等同位的双生,血缘与非血缘,神嗣与非神嗣,依旧差别迥然。
众神的女儿伊什妲尔杀不死神血的传人吉尔伽美什,便将衰弱和死亡附加给他深爱的恩奇都,用生与死的别离拆散两位乌鲁克的传奇。

神妓终于失声痛哭。
恩奇都日渐衰弱的事实在这座城市早已不是秘密,只是身为开蒙恩奇都人性的神妓,莎姆哈特只比其他人更清楚王的挚友最后的惨状……这个神眷的美丽的姑娘,甚至比乌鲁克的君王吉尔伽美什本人,都更清楚这位半兽神终结之日来临之前,所历经的一切恐慌——
那只是因为恩奇都不愿他对于死亡的恐慌传染给自己的爱人,哪怕身体已经透支,哪怕精神已经衰弱,在形销骨立气若游丝之时,这位大自然的儿子都仍然坚持对乌鲁克的王露出最纯粹、最美好、最幸福的笑。只有在神妓莎姆哈特唯一一次得以探望他时,乌鲁克的另一位王才在这位把他和吉尔伽美什联系到一起的老友面前,露出被他努力埋藏进灵魂深处的无措与恐慌。

……只是无论是吉尔伽美什还是莎姆哈特都没有想到,地狱的神明竟然如此不近人情,令恩奇都的死亡降临得这么快,又这么仓促。

六天七夜,这已经是恩奇都离去之后的第七天早晨。
莎姆哈特从自然之子陨落后的第一个早晨开始,便日日在王的宫殿门前长跪不起。然而神妓每一次的呼唤与恳求,都无法说动那位骄傲之骨被尽数折断的王的回应。

她用了数十息的时间,才得以平缓自己的情绪,重新用恭敬的姿态匍匐回原地,就着流血的膝盖和未干的泪痕,想要继续聆听方才的故事,再次重温金色的王和他绿色的密友的过去。
可是与往日不同,今天她只听到了一声悠长而哀伤的叹息。
神妓微微讶异,茫然地抬头,看向宫殿内室的方向。

“这是……第几天了?”莎姆哈特听到了迟缓的步音,乌鲁克的君王带着满身的腐臭气息踏出他的房间,僵硬地停在她的面前。
“我伟大的王,”她深深俯首,不愿再看往日那如太阳般耀眼的金色的王如今这幅憔悴的模样,“这是,第七日的清晨了。”
吉尔伽美什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第七天了,他茫然地想。
第七天了。

“我以为……”他的语气几乎是脆弱的,脖颈上金色的链饰映着殿外初升的太阳,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如果我为他哭泣,他便会因为舍不得我的眼泪重新抬起他的手臂。”
“我以为……”他微微攥紧向来沉稳有力的拳头,说出的话却失去了往日的肯定,“如果我为他厮守,他便会因为怀念我的爱抚和温度重新睁开他的眼睛。”
“我以为,如果我同他回忆我们的过去,他便会因为贪恋我们本该更加辉煌的未来重新朝我勾起他的嘴角。”
“于是我流泪,于是我抱着他逐渐冰凉的身体一动不动,于是我每天都重复一遍我和他的故事。我坐在我和他共享的宫殿里,闻着被夏日的温度加剧的腐朽气息,殷切地盼望着他重新回到我长久地为他敞开的怀抱。”

“可是我却得到了——”
莎姆哈特若有所感地仰头,看见她的王右手上那个奇怪扭曲的白色条状物。
“我却得到了从他尸体上,从他柔顺的长发上滑落而下的一只白色的蛆。”这位乌鲁克的王语气平静。

“原来这就是死亡,”金色的君主语调再没有起伏,音色再没有温柔,“无人能躲避,无人能逃离。真心无可救济,爱情无可逆转。”
“这是宿命。”
莎姆哈特无声地泪如泉涌。

“——传我命令。”
伟大的王终于在这个清晨捡拾起他的权威,武装起他的傲慢,用冷硬的音色下令,“举国之力,为王的密友、王的爱人、王的另一半生命,宁孙之子、自然之子恩奇都……筹备一场空前盛大的葬礼。”
“王的城池乌鲁克,将为王失去他的英雄哀悼; 王的子民苏美尔人,将为王失去他的挚爱恸哭。”

黑发的神妓流着泪埋下头去,额头触地,虔诚地长跪着完礼示意得令,却因为哽咽无法出口哪怕半个音节。
“虽然,我想要我的民众铭记的,仅仅只有一点,”在转身离去之前,莎姆哈特听到她的王兀自自语,“你是我的独一无二……”

“——我亲爱的恩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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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什妲尔曾经爱慕农神,但被自己的哥哥太阳神沙玛什强行嫁给了另一个人,由此变得脾性暴虐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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