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草在这么下去存稿会耗光啊……害怕.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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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接-
一期一振跟在三日月宗近身后往后院走，整个人还有一些恍惚。半盏茶的功夫而已，他却觉得自己在做梦。
“清君在今天之后将接替你成为远征队长，我现下需要他、安定君还有兼先生他们帮我去江户几趟。”
“——暂时？不，不是。把江户那边的事情办完之后清君肯定还是会回到出阵队伍的，但近侍的人选在我改主意之前还不会变化。”
“我知道，但这个本丸里做过近侍的也只有清君而已。若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就请问一下三日月先生吧。他跟在我身边挺久了，也一直协助着清君，能替你解答大部分疑惑。”
“——不，是我任性地劳烦三日月先生了。……那么，一期一振君还暂时麻烦您了。”
“从今往后多多指教了，一期一振君。明天见。”
少女平板清淡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尽管她每一个词都咬字清晰，但一期一振怎么也不能把这些词句拼凑成他所能理解的含义来。
“那个……还请稍等一下，三日月殿下！”
“嗯？有什么问题吗，一期一振殿？”走在前面的三日月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含笑问道。
一期一振保证三日月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现在几乎到了恐慌程度的混乱，可这位美男子竟然还是一副老头子的笑呵呵模样，只差在脸上写个“天下太平”。一期一振无奈，只能深吸一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开始逐一询问自己一路上数出来的疑点：“三日月殿下，您和加州殿下早就知道和歌川殿下的意思了，对不对？”
“是吗——也可以这么说呢。”三日月宗近挑起一边的眉毛，故意拖长了音，“不过我们听到的也不过是前一阵子直叶殿想要把某位远征队的成员——现在看来就是你，一期一振殿——调到身侧的事情。她说的很模糊，具体人员和日期，一个都不曾告知我们呢。”
说完，不待一期一振回应，三日月就恶趣味地偏头补充道：“加州殿可为了这个消息生了很久的气哦，一期一振殿。”
“……”一期一振面无表情地盯着三日月头上摇晃着反光的穗子，权当没听见最后一句话：“那能问一下近侍一般要做些什么吗。我所知道的不过是带领队伍出阵、向其他刀剑男士转达审神者的命令、照顾一下审神者这几点而已。”
“是吗？”三日月自顾自地迈开步子往灯火通明的后院走去，声音漫不经心：“照、顾、一、下？从明天开始，一期一振殿，直叶殿的一切起居生活，都要靠你了哦——”
“……”
一期一振总算是明白和歌川直叶身上那条画风奇妙的粉红毛毯和手边那台不怎么亮、重点全在造型可爱上的罩灯的来历了。——天照大御神在上，他见到和歌川的条件反射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她是怎么想到从明天开始就把自己交由他来照顾了？
不过有人根本没打算给一期一振缓冲的时间。
加州清光，出人意料地，没有趁着最后一天当近侍一直黏在和歌川身边，而是以粗暴的动作踹开了一期一振的房门——顺带吓哭了一个正巧在屋里想要和一期一振玩耍的五虎退并惹怒了一个作陪的药研。
“喂。”加州的脸色着实不算好看，“跟我来。”
——那着急的模样着实刺激到了一期一振就紧绷的神经，他下意识就以为出事了。所以，刚刚换上便服的青年甚至没来得及安慰五虎退，只给药研使了个眼色，便踉跄地跟着加州疾步穿过一系列用处各异的屋宇走向前院。
越是离开后院往前院走，越能明显地感觉到人声鼎沸的后院与冷冷清清的前院的差别。走廊上的一串红色灯笼尽职尽责地照亮着每一寸木地板，却依旧不能使寂寥异常的前院多温暖哪怕一分。
“……若是加州殿下不在，主人每天晚上就这么一个人待在前院里面吗？”或许是气氛太过冷清，想及这点的一期一振忽然没的由来的一阵悲凉，“她为什么不肯多与刀剑们说说话呢？哪怕是把不喜言语的小秋田叫到身边，都至少比孤零零一个人好啊。”他想。
“小直怕冷，冬天喜欢赖在被窝里。”加州清光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仍旧是疾步走的姿态不肯回头，“卯正去叫她一次是不够的。叫她起床之前记着重新添上醒竹，待竹筒落下就又去叫她一次。”从这不带敬语而尽用命令式的粗鲁语法听得出，加州还明显不能接受一期一振即将代替他成为近侍这件事。但说起这位审神者，他的语调却不由地柔和下来。
一期一振是走到途中才醒悟过来这也算是一种交接工作的，赶忙又回顾着把每一个细节都暗记心底：卯正时分起床，亥初就该睡觉；不过这位审神者却意外拖延，起床要拖到卯正二刻，而不到亥正不肯关灯；身体不好还挑食，不喜欢也不说，只是径直绕过不吃；成天似乎都在做一些奇怪的事想一些离奇的想法，明明不是负责战斗的却依旧忙碌得甚少空闲；自理能力低下，冬天没人看着就只会自己挨冻不肯添衣服……
加州一路都絮絮叨叨，想到什么补充什么，全无章法。而作为听者，一期一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与加州认识的审神者不是一个人。他心中的和歌川一直是那副不食烟火的气质，人总带着病容，深居简出、性格莫测；加州口中的“小直”却过分地挑剔娇贵，那些几乎是笨拙的反叛执拗听在一期一振耳里是那么鲜活——鲜活到陌生。
一期一振一路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穿过前院院门时，突然没的由来一阵火气上窜：加州的语气和语法都完全出自无心，或许早已形成习惯，却烧得一期一振心底酸涩难耐……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和那位自己连多看两眼都觉得冒犯的审神者如此亲近，原来她不是对着什么人都一副冷淡模样不近人情，原来大半年来哪怕多次隔门交谈自己也从未真正靠近过她——原来平和如他一期一振，也会有羡慕嫉妒别人的一天。
其实平心而论，这点羡慕嫉妒的情绪并不完全是因为一期一振对和歌川的感情有多重；不如说一期一振跟和歌川根本没有那么深厚的情分。一期一振自己也不觉得他有哪一天会同和歌川直叶亲密如加州与她那般——哪怕他即将成为她的近侍。但是身为刀剑，总是对为自己赋予肉身、将自己召唤来此的审神者万分敬爱的，而和歌川在大多数刀剑眼中又那么冰冷神秘，因此虽然未曾说出口过，一期一振也和其他刀剑一样好奇着与这位审神者相关的一切，渴望能够多靠近她一分、多了解她一些……大概就是由于这点好奇，一期一振在面对先其他人一步与和歌川已经颇为要好的加州清光在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优越时，才会不合时宜地窜出这股连来头都有些不伦不类的无名火。
……可无论这无名火烧得多烈，一期一振都只能一声不吭地听加州把该讲的一些细节上的注意事项讲完。
眼瞧着和歌川的居所就在几步外了，一期一振心中的小火苗还兀自高蹿着不肯消停。他正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失了仪态，前面音量虽然不大但用词依旧一丝礼貌不带的加州清光却突然停了步子，转过头来有些暴躁地低吼道：“我说，你有认真在听吗？”
——有一瞬间，莫名其妙就被搞出了一肚子火的一期一振觉得自己几乎要冲着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敬语的加州低吼回去。
“不妙。相当不妙。”他暗想，微微皱眉、深吸口气，一期一振这才盯着地板尽量平静地开口：“在听的，加州清光殿下。”
但令一期一振惊讶的是，他这句强压怒火的回复之后，那位态度恶劣了一路的打刀却再没有说话挑事，一时间两人只能面对面站立在两个焰火明灭的灯笼之间，近乎尴尬地静默……却谁也不肯再说什么。
这是少见的没有北风呼啸的冬日，廊上的灯笼也似乎停滞，只老打老实地把两个相对沉默的“雕塑”照成几段交错的重影，静立不动。
“请问…”
“一期一振君…小直——主人，和歌川直叶大人的事，还请拜托您了。”
就在一期一振忍受不住、决定开口结束这段不愉快的交谈时，加州清光却突然开口了。虽然算是没礼貌的打断了一期一振还未出口的结束语，语法方面却老老实实地用上了敬语；语气虽然显得有些急躁，语调里面的诚意与恳切却分量十足——
那因为俯身行礼而被垂落的刘海遮住的俊颜，竟然真诚到了将一期一振内心的那丝怒气硬生生扑灭了的地步。
于是短短几十秒内情形陡变，隐约剑拔弩张的氛围烟消云散；反倒是一向沉稳的一期一振被这突兀的恳求震了个手足无措。他有些尴尬地挪开目光，看向和歌川房间的障子：“还请加州殿下不要如此隆重…照顾审神者是每个刀剑的天职…成为近侍之后，一期一振必当尽心尽力……”
闻言，加州清光直起身来，冲还在忙乱地措辞的一期一振扯出一个勉强传达了友好情绪的笑。而后加州张了张嘴，一期一振却没听到他说出任何字眼来。他用那双算得上妖冶的红瞳深深看了一眼还没回到状态的蓝发青年，一边用手势示意他跟上，一边转过步子轻手轻脚地绕开了和歌川所在的主屋，走向了院子中位于木桥对面、正临已结冰的池水的那间木质房屋。
“这里照理说是近侍休息的地方。”加州清光说着，拉开了木屋的门。
“照理？”一期一振疑惑地问，然而还不待加州回答，他突然回神，想起面前这位身为近侍的加州清光，好像一直和来自新选组的刀剑们住在粟田口刀剑们，也就是他、鸣狐和弟弟们所在的那间联排屋子的对面。
从一期一振的角度望进这木屋，只能看到小半边屋子的景象。而光光是这丁点他目力所能及的，就没有看到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
屋内并未点灯，院子那头的灯火与夜空中的月亮把屋子内部照了个影影绰绰。一期一振随加州清光进屋，发现这房里的家具竟然只有角落处的一张空荡的床和窗下的一张同样空空荡荡的桌子。光线太暗，他一时不察被桌角撞了一下，下意识伸出右手一撑——一期一振痛苦地收回一手灰尘，讪讪地开口：“加州殿下，请问……”请问您身为近侍，为何不住到这间离审神者更近的房子来呢？
一期一振问题才开头，又忽然顿住了。他想了几种句式，仍旧觉得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冒犯；面对这个脾气绝不柔和的打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出口。加州却恍若不见他的犹疑，自然地接口：“是小直啦——她说在这边的话，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还不如回去和安定他们凑堆。我只在很久之前她发烧的时候在这边住过两天。”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惨痛的回忆，加州清光露出了一个极为微妙的表情：“我就把你带过来看看而已，这间房子总的来说是紧急情况才派的上用场。小直肯定还是让你住那边的吧，反正你还要照顾那堆小屁孩——我是说，那些粟田口的短刀……”
一期一振从蒙灰的窗户往和歌川的住所看了一眼，或许是灰尘略厚、或许是夜色太深，他并未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收回目光，抿了抿嘴——却没有回答加州一本正经的嘱咐。
